凡用麻黃發汗治咳逆,皆可知其治肺矣。治心者除半夏麻黃丸外,猶有可證者乎?然傷寒金匱除此卻無明文,而在千金外臺者,可考也。千金治心熱滿煩悶驚恐安心散,調心泄熱,治心脈厥大寸口小腸熱齒齲嗌痛麻黃湯,(十三卷)外臺刪繁療心勞實熱,好笑無度,自喜,四肢煩熱,止煩下氣麻黃湯,刪繁療脈極熱傷風損脈為心風心風狀多汗無滋潤消虛熱極止汗麻黃湯(十六卷)范汪療心腹積聚寒中 痛又心胸滿肋下急繞臍痛通命丸,(十二卷)皆以麻黃為君,則麻黃之通心陽,散煩滿,可見矣。然則在腎獨無用麻黃者乎,是亦有之。金匱曰:病厲節不得屈伸疼痛,烏頭湯主之;千金有治腎勞熱陰囊生瘡麻黃根粉方,亦有治精極五臟六腑俱損傷虛熱,偏身煩疼骨中 痛煩悶方,(十九卷)外臺有刪繁療勞熱四肢腫急少腹滿痛顏色黑黃關格不通鱉甲湯(十六卷)皆有麻黃。則麻黃之于腎,蓋治氣閉精凝虛熱內作之證矣。且過者功之對也。用麻黃而過,在肺則有厥逆,筋惕肉,在心則有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在腎則有臍下悸。循其過而稽其功,則前所謂麻黃下能通腎氣,而上能發心液為汗,及除肺家咳逆上氣者,為不虛矣。
本經謂麻黃除寒熱,仲景亦有用麻黃治寒熱之方,而治寒熱主劑,實為柴胡,是則柴胡所治寒熱,與麻黃所治寒熱,當必有別矣。傷寒論曰:太陽病,八九日如瘧狀,發熱惡寒,熱多寒少,一日二三度發,脈微而惡寒,面有熱色,身癢,宜桂枝麻黃各半湯;曰服桂枝湯后,形如瘧,日再發者,宜桂枝二麻黃一湯;曰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脈微弱者,宜桂枝二越婢一湯。夫柴胡所主之寒熱曰往來寒熱,休作有時則與麻黃所主之寒熱一日二三度發,日再發者,有別矣。且此則曰惡寒,小柴胡證則曰外有微熱,可見寒熱彼此皆有休時,惟柴胡證則不惡寒,但有微熱,麻黃證則無熱而但惡寒,知此則兩證之異昭昭然無可疑矣。
《本草新編》:麻黃,味甘、辛,氣寒,輕清而浮,升也,陽也,無毒。入手足太陽經、手太陰本經、陽明經。榮衛之藥,而又入足太陽經、手少陰經也。發汗解表,祛風散邪,理春間溫病,消黑斑赤痛,祛榮寒,除心熱頭痛,治夏秋寒疫。雖可為君,然未可多用。蓋麻黃易于發汗,多用恐致亡陽也。
或問麻黃既是太陽經散榮表肌圣藥,凡太陽經有榮邪未散,而表癥未解者,似宜多用之矣,而子何戒人多用也?夫君藥原不論多寡也。太陽榮邪,能用麻黃,即為君主,用之則邪自外泄,而不必多用之者,蓋麻黃少用,邪轉易散;多用則不散邪,而反散正矣。
或問麻黃易于發汗,用何藥制之,使但散邪,又不發汗耶?曰:麻黃之所尤畏者,人參也。用麻黃而少用人參,則邪既外泄,而正又不傷,何致有過汗之虞。倘疑邪盛之時不宜用參,則惑矣。夫邪輕者,反忌人參;而邪重者,尤宜人參也。用人參于麻黃湯中,防其過汗亡陽,此必重大之邪也,又何足顧忌哉。
或問麻黃誤汗,以致亡陽,用何藥以救之乎?曰:舍人參無他藥也。夫人參止汗之藥,何以能救麻黃之過汗。蓋汗生于血,而血生于氣也,汗出于外,而血消于內,非用人參以急固其氣,則內無津液之以養心,少則煩燥,重則發狂矣。此時而欲用補之藥,則血不易生;此時而欲用止汗之藥,則汗又難止。惟有人參補氣,生氣于無何有之鄉,庶幾氣生血,而血生汗,可以救性命于垂絕,否則,汗出不已,陽亡而陰亦亡矣。
或問麻黃善用之則散邪,不善用之則散正,何不示人以一定之法,無使衰用也。夫用麻黃,實用一定之法,而世人未知也。麻黃散營中之邪也。見營中之邪,即用麻黃,又何誤哉。惟其不能明辨營中之邪,所以動手即錯。而營中之邪,又尤易辨也。凡傷寒頭疼除,而身熱未退,即邪入營矣,便用麻黃,邪隨解散,又寧有發汗亡陽之慮哉。夫亡陽之癥,乃邪未入于營,而先用麻黃以開營之門,而方中又不入桂枝,以解衛中之邪,復不入石膏以杜胃中之火,此所以邪兩無所忌,汗肆然而大出也。倘合用桂枝、石膏、麻黃三味同入,必不至有陽亡之禍矣。
或疑麻黃一味亂用,已致出汗亡陽,何以合桂枝、石膏同用,反無死亡之禍,此仆所未明也。不知藥單用則功專,同用則功薄。麻黃單用,則無所顧忌,專于發汗矣。茍有桂枝同用,則麻黃寒,而桂枝熱,兩相牽掣,而有以奪其權;茍有石膏同用,則石膏重,而麻黃輕,兩相別而得以爭其效,雖汗出而不致亡陽,又何有暴亡之慘哉。
或疑慎用麻黃,宜少而不宜多,乃何以亦有少用而亡陽者乎?此蓋用之不當,雖少,陽亦亡也。故醫貴辨癥分明,不在用藥謹飭也。
或疑麻黃有初病傷寒而即用,亦有久病傷寒而仍用者,又是何故?蓋在營之風邪未散也。而在營之風邪未散,何從而辨?身熱而畏寒者是也。凡見傷寒之癥,雖時日甚久,而身熱未退,又畏風寒,非前邪未退,即后邪之重入,宜仍用麻黃散之,但戒勿多用耳。蓋初盛之邪其勢盛,再感之邪其勢衰。邪盛者,少用而邪難出;邪衰者,多用而邪易變也。
或疑麻黃善變,何法以安變乎?不知麻黃未嘗變也,人使之變耳。如宜汗不汗,不用麻黃汗之,又用麻黃始汗大出,甚則出而不已,邪亦□□□□不死者幸也。可見,防變之道,不在麻黃之不汗,而在麻黃之過汗也。宜麻黃之發汗,汗之而變不生;不宜麻黃之發汗,汗之而變必甚。然則防過汗可也,何必防麻黃,而求安變之法哉。
或問麻黃性寒,而善治風邪,殊不可解矣。傷寒初入于衛,原是寒邪。因入于衛,得衛氣之熱,而寒變為熱矣。邪即變為熱,倘仍用桂枝湯,欲以熱散熱,安得而不變為更熱乎。故仲景夫子不用桂枝之熱,改用麻黃之寒,祛邪從營中出也。從來治風之藥,未嘗不寒者,以寒藥散寒邪,似乎可疑,今以寒散熱,又何疑乎。
或問麻黃氣溫,而吾子曰氣寒,繆仲醇又曰味大辛,氣大熱,何者為是乎?曰:麻黃氣寒,而曰微溫猶可,曰熱則非也。蓋麻黃輕揚發散,雖是陽藥,其實氣寒。若是大熱,與桂枝之性相同,用桂枝散太陽寒邪,不必又用麻黃散太陽熱邪矣。惟其與桂枝寒熱之不同,雖同入太陽之中,而善散熱邪,與桂枝善散寒邪迥別。故桂枝祛衛中之寒,而麻黃解營中之熱。不可因桂枝之熱,以散太陽之邪,而亦信麻黃為大熱也。
或疑麻黃性溫,而吾子辨是性寒,得毋與仲景公傷寒之書異乎?夫仲景夫子何曾言麻黃是溫也。觀其用麻黃湯,俱是治太陽邪氣入營之病。邪在衛為寒邪,入營中為熱,此仲景夫子訓也,鐸敢背乎。此所以深信麻黃是寒,而斷非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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