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問遠志既是心經之藥,心氣一虛,即宜多加以益心,何故前人少用也?不知心為君主,君心寧靜則火不上炎。心虛而少益其火,則心轉受大補之益。倘多用遠志以益心,必至添火以增焰,是益心而反害心矣。所以遠志止可少用,而斷不可多用也。 或問遠志益心,而子又曰益腎,畢竟補心多于補腎,抑補腎多于補心乎?蓋遠志益心,自是心經主藥,補心多于補腎,何必辨哉。雖然心腎之氣,實兩相通也,既兩相通,則遠志之補心腎,又何有于兩異。惟是用藥者或有重輕,則補心補腎亦各有分別。補心之藥多用,遠志重在補心。補腎之藥多用,遠志重在補腎。補心補腎雖若有殊,而通心通腎正無或異也。 或問遠志上通心而下通腎,有之乎?曰:有之。有則何以上通心者每用遠志,而下通腎者絕不用遠志耶?不知腎藥易通于心,而心藥難通于腎,故用腎藥,不必又用遠志,而用心藥,不可不用遠志也。 或問遠志益心而不效,豈多用之故乎,然未嘗多用而仍然不效者何也?蓋腎氣乘之也。夫腎益心者也。雖曰水克火,實水潤心也。然則腎何以乘心也。腎之乘心者,非腎氣之旺,乃腎氣之衰。腎水旺則腎益心,腎水衰則腎克心也。不滋腎以益水,徒用遠志以益火,則火愈旺而心愈不安矣,毋怪其少用而亦不效也。茍用遠志于熟地、山萸之內,則腎得滋而心火胥受益矣。 或問陳言《三因方》用遠志酒,治一切癰疽、發背、陰毒有效,子何略而不言?非不言也。陳言單舉遠志一味以示奇,其實酒中不止遠志也。單藉遠志以治癰,未有不敗者。益癰毒至于發背,其勢最橫、最大,豈區區遠志酒汁傳之,即能奏功乎,此不必辨而知其非也。或用金銀花為君,佐之遠志則可,然亦蛇足之說。不若竟用金銀花半斤,加當歸一二兩,甘草四五錢,治之之為神。 或疑遠志不可治癰,前人何故載之書冊,以誤后人,想亦有功于癰,吾子未識耳。嗟乎。遠志治癰,余先未嘗不信,每用之而不效。今奉岐夫子之教,不覺爽然自失,悔從前誤信耳。至于用金銀花方治癰,屢獲奇效,故敢辟陳言而特載用新方,無使后人再誤如鐸也。 或疑遠志益心而不益腎,而吾子必曰兼益腎,似乎心腎之虧者,單用遠志一味,而心腎兩補矣。何以腎虛者,必另加補腎之藥,不單用遠志乎?不知遠志可引腎之氣以通心,非助腎之水以滋心也。故通心腎者,用遠志一味,而心腎已受兩益矣。若心腎兩虛者,烏或全恃遠志哉。 《本草分經》:苦、辛,溫。入心。能通腎氣,上達于心而交心腎。泄熱利氣,散郁,利竅豁痰,兼治癰疽。去心用。 《醫學衷中參西錄》:味酸微辛,性平。其酸也能闔,其辛也能辟,故其性善理肺,能使肺葉之闔辟純任自然,而肺中之呼吸于以調,痰涎于以化,即咳嗽于以止矣。若以甘草輔之,誠為養肺要藥,至其酸斂之力,入肝能斂戢肝炎,入腎能固澀滑脫,入胃又能助生酸汁,使人多進飲食,和平純粹之品,夫固無所不宜也。若用水煎取濃汁,去渣重煎,令其汁濃若薄糊,以敷腫疼瘡瘍及乳癰甚效,若恐其日久發酵,每一兩可加蓬砂二錢溶化其中。 愚初次細嚼遠志嘗之,覺其味酸而實兼有礬味,西人謂其含有林檎酸,而林檎酸中固無礬也。后乃因用此藥,若末服至二錢可作嘔吐,乃知其中確含有礬味,因悟礬能利痰,其所以能利痰者,亦以其含有礬味也。礬能解毒,《本草綱目》謂其解天雄、附子、烏頭毒,且并能除瘡瘍腫疼者,亦以其兼有礬味也。是以愚用此藥入湯劑時,未嘗過二錢,恐多用之亦可作嘔吐也。 【藥論】 1.論遠志性味與功能之關系 ①繆希雍:“苦能泄熱,溫能壯氣,辛能散郁,故主咳逆、傷中;補不足,養性,全神明,故除邪氣;陽主發散,故利九竅。心下膈氣,是心氣郁而不舒也,皮膚中熱,面目黃者,濕熱在上部也,苦以泄之,溫以暢之,辛以散之,則二證自去矣。”(《本草經疏》)②黃宮繡:“一切癰疽發背,從七情憂郁而得,單煎酒服,其渣外敷,投之皆愈,非苦以泄之,辛以散之之意乎?小便赤濁,用遠志、甘草、茯神、益智為丸,棗湯服效,非取遠志歸陰,此(一為“以”)為響導之藥乎?”(《本草求真》)③張山雷:“主傷中而補不足,則溫和之性能使氣血通調耳;除邪氣者,溫養元氣,則邪氣自卻,去心下膈氣,亦即治咳逆除邪氣之旨,其除皮膚中熱,療面目之黃者,無非溫養宣通,氣血和調之功用。總之,辛溫芳香,專入血分,補養心血,斯百骸從令而邪氣不干矣。”“陳無擇《三因方》以治一切癰疽,則辛溫行血,而癰疽可消,用意固甚巧也。”(《本草正義》)④張錫純:“其酸斂之力,入肝能斂戢肝火,入腎能固澀滑脫,入胃又能助生酸汁,使人多進飲食,和平純粹之品,夫固無所不宜。”(《衷中參西錄》) 2.遠志入心歸腎之爭 ①李時珍:“遠志,入足少陰腎經,非心經藥也。其功專于強志益精,治善忘。益精與志皆腎經之所藏也。腎精不足,則志氣衰,不能上通于心,故迷惑善忘。《靈樞經》云,腎藏精,精和志,腎盛怒而不止則傷志,志傷則喜忘其前言,腰脊不可俯仰屈伸,毛悴色夭;又云,人之善忘者,上氣不足,下氣有余,腸胃實而心肺虛,虛則營衛留于下,久之不以時上,故善忘也。”(《綱目》)②賈所學:“入心開竅,宣散之藥。凡痰涎伏心,壅塞心竅,致心氣實熱,為昏憒神呆,語言蹇澀,為睡臥不寧,為恍惚驚怖,為健忘,為夢魘,為小兒客忤,暫以此豁痰利竅,使心氣開通,則神魂自寧也。諸本草謂味辛潤腎,用之宜精強志,不知辛重暴悍,戟喉刺舌,與南星、半夏相類,經曰腎惡燥,烏可入腎耶?”(《藥品化義》)③黃宮繡:“入足少陰腎經氣分,強志益精,凡夢遺善忘、喉痹失音、小便赤澀,因腎水衰薄而致者,宜用是藥以補之。蓋精與志皆藏于腎,腎氣充則九竅利,智慧生,耳目聰明,邪氣不能為害;腎氣不足,則志氣衰,不能上通于心,故迷惑善忘,不能蟄閉封藏,故精氣不固也。昔人治喉痹失音作痛,遠志末吹之,涎出為度,非取其通腎氣而開竅乎?”(《本草求真》)④張山雷:“補益心氣而通調營血,故為心家主藥。利九竅而耳目聰明,益智慧而不忘強志,皆以其通調心氣,充牣心血之力,而推闡以極言之耳。《別錄》定心氣,止驚悸益精,皆補心之義。”“甄權治健忘,安魂魄,即引心養血之功;海藏以治腎積奔豚,則心陽既振,斯腎邪不留耳,與《別錄》去心下膈之義相似。”“其專主心經者,心本血之總匯,辛溫以通利之,宜其振作心陽,而益人智慧矣。古今主治無一非補助心陽之功效,而李瀕湖獨謂其專入腎家,未免故為矯異,張石頑和之,非篤論也。”(《本草正義》) (責任編輯:Doctor001) |